少年站在窗前, 夕陽的餘暉灑落，將他的周身揉上了層瑰麗的色彩。

似乎是歲月靜好的模樣, 然而……

林曦嘆了口氣，放下手中的筆，將那道還未完成的題丟棄在一旁, 向窗邊的空位走去。

反正現在的她心煩意亂的, 也沒有心情繼續思考。比起試題，她更在意身邊的人。

阿澤已經站在窗邊許久了。

太久了，以至於……本應十分美好的構圖也顯得寂寥。

“阿澤……”

“……嗯。”

林曦偏頭，看向身邊的少年, 他也低頭看著她。只是他眼中映著的霞光太過綺麗絢爛, 以至於辨不清他此時的情緒。

可是, 林曦不需要去辨認他眼中的情緒, 也能感覺得到他的心情。

他們畢竟是一起長大的。

她原本以為，他低落的情緒只是短暫的，至多三兩天便能自我調節過來。

可是許多天過去, 阿澤心裏一直藏著心事, 最近他的思緒總是不自覺地跑遠, 陷入沈思。即使他笑了, 許多時候林曦也能看見那些笑容裏的勉強。

想到前世……林曦覺得她必須得做點什麽。

林曦哼了一聲控訴：“阿澤騙人。”

“啊？”宋澤頭歪了歪，有點困惑。

林曦小聲指責：“阿澤答應我的事, 沒有做到。”

宋澤眨了眨眼, 仍舊一副雲裏霧裏的模樣。

林曦嘆氣：“你果然忘記了, 我們之間的約定。”

“約定？”宋澤遲疑地重覆。

趴在窗臺上, 用兩只手撐著臉，林曦鼓著臉繼續譴責：“對啊。你答應過我的，如果有什麽不開心的事，一定會和我說的。可是你一點也沒有把我們的約定放在心上，最近的你一點也不開心，可是你卻什麽也不說。”

她佯裝惱怒，努力逗他開心的樣子太過可愛，宋澤忍不住伸出手，想要戳一戳她鼓起的臉頰，卻被她躲開了。

林曦做了個鬼臉：“不給，騙子。”

宋澤忍不住笑了起來，輕聲抱怨：“小氣鬼。”之後他無奈地說：“這麽明顯嗎？”

林曦點頭：“雖然我沒有阿澤聰明，但這種事，你瞞不過我的。”

宋澤輕笑兩聲：“也是。”

“能告訴我為什麽嗎？”林曦眼中閃過一抹憂色，擡頭認真地看著他。

“對不起，小曦。”宋澤也看著她，眼中的神色莫名地哀傷。

林曦心中一顫，只聽他說：“我要食言了。”

“這樣啊……”林曦低下頭，心情有些落寞。

她以為，她問了，阿澤就會告訴她，可是他卻拒絕了。

也對，他們長大了，有了各自的秘密，她不是也沒有告訴過任何人，她重生的事嗎？

並不是害怕阿澤知道，只是不知該如何啟齒。

林曦能夠理解那種感覺，可是她卻不可抑制地感到失落。

深吸了一口氣，林曦打起精神讓自己看起來元氣滿滿，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：“雖然幫不了你什麽，不過肩膀借給你。”

宋澤輕笑：“這是有借有還嗎？”

林曦眨了眨眼，“是啊，要不要？”

她看著他，烏溜溜的杏眼裏有無奈，但更多的是縱容。她的唇邊泛起故意逗他開心的俏皮笑意，古靈精怪的，讓宋澤心中一暖。

“……嗯。”宋澤走到她身後，彎腰將額頭輕輕地貼在她的肩膀上。

小曦的肩膀很單薄，溫暖的體溫，透過單薄的織物傳遞到他的肌膚上，鼻尖蹭在小曦的肩膀上，浸在她的氣息裏。

這樣單薄的肩膀，卻試圖給予自己支撐，真是可愛得讓他心痛。

只是這樣，他就覺得幸福。

一旦靠近，就忍不住想要更多。

宋澤將手臂搭在窗臺上，將她纖細的身體攏在雙臂之間。

想要擁抱她……

想要更多……

如果她不是這樣遲鈍的，一直游離在外，宋澤想，他真的無法遵守和小曦媽媽間的約定。

親近小曦，就像是他的本能。

宋澤只想靠近她，更靠近她，比任何人都更靠近她……

“可以把更多的重量交給我，沒關系的。”林曦伸手，輕輕地揉著他的頭發。

“這樣就好。”宋澤的聲音很低。

自從窺破了她的來歷後，他就忍不住擔憂，想到她經歷過的痛苦，想到或許她仍會離去，他的心就像被碾過了一般，只覺得疼，很疼。

游走在他發絲間的手不由頓住，林曦垂眸，她感覺到了，肩膀上傳來的濕熱，從他眼角流出，在她單薄的夏衣上暈開，沾在她的肌膚之上……

林曦輕咬唇瓣，還在猶豫著要不要叫阿澤的時候，他卻先說話了。

“可以……抱抱你嗎？”他的聲音不大，尾音有些不穩，孩子般地撒嬌。

阿澤的聲音本就好聽，此時他們的距離極近，現在他又發出這種聲調……

林曦覺得，自己受到了暴擊，心不可抑制地軟了下去。

“嗯。”林曦無法拒絕，因為心疼他，也因為……

林曦忽然意識到，自己或許也是個音控。

隨著她的話音落下，宋澤的手臂已經纏上了她的腰肢，不松不緊地將她環住。

宋澤抱著她，頭搭在她的頸間，她就在他的懷中存在著。她還在，那一切還未發生，他們的未來仍然存在，就在他的懷中。

林曦任由阿澤抱著他，他的氣息噴在她脖頸的皮膚上，有點熱有點癢，有點奇怪，林曦覺得酥麻的感覺一路從脖頸蔓延至腿根，腳有點麻有點軟，真的很奇怪。

她不得不用一只手扶著窗臺，才覺得虛軟的腳底有了點支撐。

林曦告訴自己要鎮定，她可不是什麽靠不住的女人。

在阿澤這麽傷心的時候，她究竟在想什麽啊！

林曦有點糾結，為了讓阿澤心情好些，提出讓他靠過來的是她。可是現在的狀況……

就覺得自己把自己帶進了坑裏。

看來這種事，以後還是少做為妙。

……

“……謝謝。”抱著她的時間過得很快，宋澤慢慢將自己的心情整理好。

側頭，一段雪白的曲線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。

深潭般的眸子盯著她細嫩的脖頸，洶湧的暗流在其中旋轉、碰撞。

看著她的雙頰漸漸泛紅，宋澤壞心眼地在她耳邊吹著氣，靜謐的眼眸，在她耳垂也泛紅的時候，露出狡黠地笑意。

不知道為了什麽，重生後的她，選擇留在他的身邊，即使是為了學習，也不必做到這種程度。

可是……謝謝。

他很開心，至少她給了他守護她的機會。

林曦揉著他的發，親昵地抱怨：“快點開心起來，看你情緒低落的樣子，我的心情也怪怪的。”

“嗯。”宋澤盯著她白皙的脖頸，顏色淺淡的唇微微張開，唇齒距離她的肌膚只有一線之隔。

想要親吻，啃咬，在這眼前的白皙上，留下紅色的印記……

這樣的欲|望，自然而然地出現在他的腦中。和她在一起的時候，原本隨著漸漸長大，而生出的懵懵懂懂的欲念，都有了歸處。

宋澤不舍地閉上雙眼，不去看眼前的美景，現在還不是時候。

林曦嘟了嘟嘴，穿梭在他發絲間的手，卻更溫柔了：“如果你一直這個樣子，我會生氣的。”

宋澤輕笑，聲音喑啞：“會有多生氣？”

“會像打張磊那樣，狠勁捶你。”林曦口中放著狠話，一只手卻在他的發間輕輕穿梭，另一只手搭在了他的手上，緩緩握住。

宋澤拒絕：“我可不要……”他可不要和張磊混為一談。

“心思那麽多，也不知道你在想什麽，真的很讓人操心。”林曦口中雖然抱怨著，卻握緊了他放在她腰間的手。

宋澤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，唇隔著輕薄的衣物，感覺到了屬於她的觸感：“對不起。”

嘴上雖然說這對不起，可是宋澤的心中，卻有點開心。

他喜歡她，所以為他操心吧，一直操心下去，操心一輩子也不要嫌煩，直到他們老去的那天，也不要停止。

林曦望著天邊的雲霞，聲音柔得能滴出水般：“以後……心情不好的時候，我的肩膀也借給你，哪怕你不肯說明原因，也會讓你的心情變得好一些吧。”

出口的瞬間，林曦有點糾結，方才的決定，好像瞬間就被推翻了。

“嗯。”宋澤將環住她的手臂收緊了些。

見阿澤這樣，林曦很快給自己找好理由，既然已經說出口，既然這樣似乎真的能讓阿澤好一點，只要他藏在心裏的情緒，弄夠宣洩出來，無論怎麽樣都好，讓她做什麽都行。

林曦忍不住又說：“不要一個人傷心。”她最怕放任他一個人，迷失了方向。

“嗯。”他忍不住彎了彎唇，輕聲道：“謝謝。”

林曦無奈：“真拿你沒辦法，誰讓你是我的發小呢？”

“嗯。”宋澤低低地笑了兩聲。

的確，他們的羈絆從出生那天就已經註定了。從出生那天，他就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，這個世界上有幾人能有他的幸運呢？

所以，一定要留住她。

“阿……阿澤？”

“嗯？”

“手臂……勒得有點緊，喘不過氣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現在好多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你感覺好點了嗎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那……”林曦遲疑地開口，想要讓阿澤將她放開，總覺得這樣時間久了，有點奇怪。

“再等一會兒，一小會兒就好。”

“好吧。”林曦瞬間投降。

宋澤將頭埋在她的頸間，幽幽的清甜氣息充斥鼻端，是她的味道，輕易就讓他沈迷。

他知道，只要問她就會得到答案。直接問她，小曦就會告訴他，她所經歷過的一切，也包括他的未來。可是他更怕將一切戳穿的那刻，她就會離他而去。

雖然不解，可是他感覺到了，小曦對待他時，小心翼翼的態度。小曦極在意他的情緒，所以在他心情不好的時候，只需稍稍撒嬌示弱，她就會退讓。

這樣親昵的擁抱，若是在平時，他是無論如何也得不到的。

他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，小曦會忽然回到他的身邊，他只知道，他不願承受任何讓她心生去意的風險。

所以，繼續保持這樣，就好。

這樣緊緊地抱著小曦，暫且還能夠令他滿足。

他並不想讓她太過憂心，可是……想要擁抱的時候，小小地失落一下，也不算過分吧。

留在他的身邊，靠近他，愛上他，陪伴他，直到生命的盡頭。

這就是他想要的一切。

這是只有小曦能夠給予的，屬於他的幸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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